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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2章(第1页)

2月4日。是何晤晤的生辰。叶柏南从云省飞去湖城墓园。为她焚了三炷香,买了一竹篓的江南粽子。相识十年,他不了解她喜好。她遗书中问他:你知道我爱吃桂花豆沙粽吗?知道我不喜浓妆艳抹,喜欢素净吗?知道我哪天爱慕你,哪天恨你,哪天得知了你悲苦可怜的一生,又不恨你了?甘愿替你复仇。是了。叶柏南不知道。十年间,他懒得关注。他也曾有情有义,在叶家,折磨得无情无义了。12月6日。足疗店的阿丽来北方,给了周京臣另一封遗书。阿丽说:何晤晤跳楼前,交代了一件事。如果叶柏南没忘了她生日,去祭拜她,遗书给周公子;如果叶柏南忘了,烧毁遗书。遗书只有短短两行字:我被人间天堂的老板叶嘉良霸占,心存怨愤,将心脏药偷换了壮阳药,导致他死在女人床上。至于叶氏集团洗钱,是叶嘉良父子共同合作。她一人承担了叶嘉良的死因。而叶柏南接管了叶氏,撇不清洗钱的罪名,从‘主犯’降级‘同犯’,是何晤晤最后的情分。一切死无对证了。用一条命,抵他一命。何晤晤一生所求,不贪爱,不贪名分,仅仅是他不忘怀,一次回首,一场祭拜。周京臣伫立在大雪里,仰头。二楼窗户,程禧裹得严严实实,只露出清澈水灵的眼睛,“哥哥,猪蹄汤——”饿了。他拎着餐盒,后退。“谢谢。”她戴了棉手套,整个人毛茸茸一团,握拳,作揖。周京臣继续退。“我老吗?”程禧在护士面前,损他老变态。“你芳龄十八,是小鲜肉。”他轻笑,“一碗猪蹄汤,馋得你胡说八道。”周淮康订了一束百合花,一进小厅,吓得呵斥,“禧儿,关窗户!坐月子忌讳吹风。”她接过花,“送我的?”“我们禧儿虽然当妈妈了,还是小姑娘的年纪呢,姑娘喜欢花。”周淮康脱了大衣,准备去育婴室,周京臣这时也进门,“今年在周家过除夕,岳母一起。”程母的病情加重了。五、六月份每天有四小时是清醒的,七月份至今越来越糊涂,刚入冬,周京臣去了一趟,她连周家人都不认得了。只认得程衡波的相片,“老程...莫馨。”周京臣半跪半蹲,唤了一声妈,程母直勾勾的,“你是卖烧饼那小结巴吧?禧儿去学校路上,你总是给她枣泥烧饼,麻酱烧饼...她嫁人了,你死心吧。”原来,那家烧饼店的小结巴‘追过’十二岁的禧儿。程衡波自杀,警方搜查程家,是周京臣陪着周夫人去家里接程禧母女的,一个灰头土脸的少年挡住车头,指着他,“你会照顾小禧吗。”他降下车窗,“程禧是周家养女了。”“周家?”“周副市长家。”少年红了眼眶,跑了。消失在似火骄阳下。再后来,那一排底商拆迁了。周京臣掀开猪蹄汤的盖子,“你记得程家楼下的烧饼店吗?”“记得。”“岳母也记得。”程禧眯眼,靠近他,“你有青梅竹马,我也有,嫉妒了?”“没嫉妒。”他平静,隐隐泛酸味。“我初牵,是小结巴哥哥的。”“嗯。”“初拥——”她托下巴。周京臣瞥她。目光凉了。“是秦商的。”程禧比划,“大一的金融系舞会,我和他搭档,拥抱了十多次吧。”“嗯。”“初吻...”程禧蹙眉,回忆。屋外,冰天雪地,屋内,空气也冻住了。“你初吻呢?”她歪着头。“给母狗了。”程禧一愣。对了。早几年,何姨说过,李老太爷养了三只犬,生了一只小母狗,初三的周京臣躺在地毯上午睡,母狗舔了它。他醒了撒泼,“初吻是留给老婆的。”李老太爷怔了一秒,感慨,“京哥儿十有八九是情种了。”沈承瀚和方大斌那群子弟,嚷嚷着‘女朋友’,‘睡遍天下D杯女郎’,周京臣脑子里规规矩矩是娶老婆,吻老婆。第二天,周夫人在外间晃悠了一上午,小心翼翼探头,“京臣...我抱一抱礼礼。”“睡了。”周京臣面无表情批文件。礼礼折腾了一宿,程禧也没睡,天亮了才入睡。“一点二十分喂奶,我喂礼礼吧。”周夫人讨好。“李董事长厉害。”他扬眉,“快六十岁了,有奶了?”“我哪有奶...”周夫人晓得他生气,没胆子吵。“谁有呢?”“禧儿有啊!”周京臣不阴不阳笑,“既然您清楚是禧儿喂礼礼,疼孙儿,也该爱屋及乌,关怀儿媳。没有禧儿,有白胖孙儿吗。”周夫人理亏,“我亲手炖了鱼汤。”“您亲手?”“保姆炖的...我亲手舀进保温壶。”他没反应。“我重新炖,行吧。”周夫人风风火火出去。在电梯口,撞上周淮康,她又懊恼,又委屈,“京臣不许我碰礼礼,想得我心肝儿疼。”“孙儿可爱吗?”周淮康没安慰她,埋怨她,“你棒打鸳鸯,胡搅蛮缠,周正修险些没机会生。京臣不怪你,怪谁?”周夫人更委屈了。程禧起床喂了奶,迷迷瞪瞪又睡,恍惚是周京臣伏在她耳朵,“母亲回老宅给你炖汤了。”她嘟囔,“姑婆告诉我,妈妈新婚下过厨,爸爸不吃,喂流浪狗,狗也不吃,不仅不吃,还追着她叫,以为她下毒。”周京臣琢磨一番,“给承瀚喝。”程禧没忍住笑,“承瀚哥哥认识你,够倒霉。”“上学的时候,我帮他不少忙。”周京臣仔细掖了掖被角,“他第一封情书,我送的。”她睁眼,“然后呢。”“女同学收下了,放学在操场等我,约我看星星。”程禧不困了,“答应了吗。”“我答应了,但去花园的是承瀚。”他又补充,“初一一整年,我帮他送了二十二封情书,成功了二十一个,初二我回北方了,他一个没成功了。”“你魅力真大啊。”她阴阳怪气。“可惜了。”周京臣一本正经,“英年早婚早育,大好未来葬送你手上了。”......腊月二十五,礼礼满月。在月子中心对面的餐厅摆了两桌家宴,沈家夫妇在国外,派秘书送了满月礼,是一匹纯黄金的‘千里骏马’,一米高,雕琢得栩栩如生,方大斌的父母亲自到场了。北方1月份最冷,礼礼太小,没下楼,吃完了酒席,方家夫妇跟着回去,在小厅逗孩子。“什么档次的礼品啊...”周夫人扒拉着礼袋礼盒,“方家破产了?”大金锁,小翡翠枕头,算不上大礼,也算贵重。这圈子重视百日宴和‘抓周’,基本不重视‘洗三’和满月宴,是小宴。周夫人之所以一副不入眼的样子,是和方太太不睦。方太太不似沈太太那么贤惠宽和,耿耿于怀方先生暗恋周夫人这茬,每次见面,对周夫人不友善,周夫人一贯不是省油的灯,一来二去,水火不容了。周夫人拿了金锁哄礼礼,顺势要抱,周京臣预判了她动作,直接拦在中间。周夫人往左,他拦左;往右,他拦右,急得周夫人挂不住脸儿。“韵宁,你抱呀!”方太太瞧出不对劲,拱火,“你抢我孙女,自己的孙儿倒矜持了?”方先生瞪她。她掐方先生胳膊,“维护你梦中情人啊?我警告你,9月份沈家夫妇去湖城接承瀚,淮康夫妇也在,老沈凑上去‘犯贱’,沈太太回家大打出手,你长个记性。”“什么梦中情人...”方先生压低音量,“陈年旧事了。”“韵宁有福气,从三岁到十三岁,在大院里骑着你和老沈玩,你怎么不邀请我骑一骑大马?”方太太咬牙切齿骂他,“堂堂方家的大少爷,趴在地上到处爬,韵宁嫁你了吗?淮康是大官,比你有出息!”周京臣在一旁含了笑,方先生尴尬,“京哥儿,你方阿姨是醋坛子,你别笑话。”“无妨。”他体面,又客气,“李家、沈家和方家,上一辈有七子一女,母亲是三大家族唯一的女儿,方叔叔宠母亲,是男人的风度;方阿姨与您计较,是夫妇感情好。”方太太一听,舒坦了。坐了不久,礼礼哭着讨奶,尽管有会客厅,外人终究不方便,方家夫妇便告辞了。程禧扯周京臣的袖子,举了举礼礼,示意给周夫人。他脸浮了一层寒霜,“不给,教坏了礼礼。”“我是礼礼的奶奶...教坏孙儿干什么?”周夫人不服。“言传身教。”周京臣训诫的语气,“礼礼亲近奶奶,学奶奶的作派,您不善待儿媳,他自然也刁蛮,不孝敬父母。周家血脉被您养坏了,您是家族列祖列宗的罪人。”太严重了。列祖列宗...死都没脸死了。周夫人不吭声。程禧推开周京臣,把礼礼塞周夫人怀中,圆了场,“他增了两斤,您掂一掂分量。”周正修是浓浓的双眼皮,鼓鼻梁,尤其唇生得漂亮,像周京臣,不薄不厚,端正整齐,挑不出瑕疵。二、三楼的家属天天堵门看礼礼,有一位丈夫是影视公司的老板,要签礼礼演戏,做童模,片酬好商量。周京臣不肯签,周家和李家盼了多年的独苗儿,是自幼谨慎保护的,出家门,上车;下车,有保镖,绝不抛头露面。无奈影视老板夫妇诚心诚意,三顾茅庐,周京臣主动推销程禧,“签我太太如何?那种矫情、爱哭的角色,她适合。”程禧在四楼产后塑形修复,回房听月嫂一讲,闹翻了天,踩在周京臣腿上,蹦一下,吵一句,“我擅长唱戏,弹琵琶,你不提,偏偏提我矫情,爱哭——”影视老板的太太在走廊散步,恰巧目睹这一幕,周京臣摁住程禧,招呼太太,“有泼妇、杀夫的毒妇角色,给我太太安排一个,她本色出演。”旋即,拽她下来,“150斤的肥肉,踩骨折了。”“104.6斤!我减了8斤了。”“比去年胖了12斤。”周京臣捏着她腰肢,又滑向臀部,她那会儿瘦,不如这会儿饱满有型,合他心意,“四肢6斤,屁股3斤,剩下3斤胖在哪了?”程禧上下打量自己,“胸?”周京臣闷笑,假惺惺叹息,“我一个大男人羡慕襁褓婴儿,口粮这么丰盛,他亲爹没消受,让他消受了。这笔账,我早晚跟他清算。”......云省,边境。米亚餐厅。门外站了一拨保镖。两辆车泊在街边。餐厅是一栋三层的木质小楼,泰式装修风格,叶柏南叼着一根雪茄,从侧门的楼梯下楼。花衬衫,黑西裤,墨镜。一股风流恣意的味道。“叶总。”为首的保镖拉车门,“周家的孙子今天出院,回老宅了。”